我的话，说得挺不客气的。
现在的地府，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一团被猫抓过的黑色毛线，乱得要命还到处是难以解开的死结。
几乎是我每前进一步，就能看见一件更加离谱的事情。
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？
没有怒气是不可能的，虽然我已经极力控制，但话中还是下意识地带入了怒气。
察觉到我的不快，咏清却没有动摇。
她平静地回答：“因为属下没有申请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我皱了下眉头。
“根据同僚们的经验，天庭只是不会主动给属下们调职，但若是达到极致年限后写问天信申请调职，也是可以调任成功的。”
我诧异地问：“你不是已经写过信了吗？”
“属下那封信只是询问未能自动调职的原因，没有提到请求调职。”
感情想调职还得重新写信？
这是什么死板的办事方式？
询问信都摆在面前了，还不顺势给人调职了，非得再让人家重新写一封申请书？
但是，面前这个穿重甲的家伙也有问题。
“既然如此，你为什么还不申请？你的任职时间都超过年限一百年了，天庭会通过你的申请书吧？”
咏清老实回答：“因为属下暂时不想离开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咏清斩钉截铁地回答：“因为属下希望能带着达标的业绩调职。”
真是个实诚的答案，但也不难理解。
业绩不能达到标准，调职后一定会受到降职处分。
不管是谁，辛苦了几百年都不愿意接受这种待遇。
可是，为了一个短期的降职，搭上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时间，真的值吗？
我停下脚步，转身看着她：“我们地府情况特殊，你应该知道，想要完成业绩难上加难。”
咏清也停了下来，认真地对我道：“属下明白，但属下还是想完成业绩。”
哦，就是想完成业绩嘛。
那……这家伙是死脑经，死脑经，还是死脑经呢？
我们地府什么状态，她能不知道？
“你就非得在这里完成业绩？”
咏清重重一点头：“是，属下已经想好了。”
这就是她做出的决定吗？
啧，已经不是一个“傻”字就能形容规定的了吧？
业绩达标就调任，是天庭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，为一众地府制定的统一规则。
出发点当然是极好的。
但是，我们所面对的环境呢？
看看那道法满天走，炼魂多如狗的阳间，哪里和其它世界一样了？。
我一直不齿与用外界因素为自己的失败开脱，所以之前才理直气壮地驳斥了萝莉阎王。
可这并不代表我真的认同天庭的做法。
任务难度完全不一样，奖惩制度却采用同一体系，来搞笑的呢？
这一套，拿来激励一下地府，让我们过得艰苦点，干活更努力点也就罢了。
不提高奖励、待遇，反而直接霍霍到来这个地府做事的鬼差鬼卒身上，连调职都要妨碍，不就是扯淡吗？
我不相信天庭不清楚我们地府的情况，我不明白那些神仙为什么非得这样对待这个地府。
可我更不能理解的是，这种实行了相当长时间的诡异规则，为什么能持续到现在！
萝莉阎王，老白，四大判官，牛头马面……还有许许多多鬼差鬼卒。
这么多年，难道就没有一个魂去质疑天庭的决定？
是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？我看未必。
打从一开始，我就感觉整个地府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。
现在看来，就连鬼差鬼卒们的颓废其实只是表象，这里面怕是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。
并且一切的一切都表明，这个原因绝不会是正面的。
刚来地府十年的我不清楚，但在这里呆了几百年的咏清总会有所察觉。
她应该知道别趟这滩浑水，调任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可是她还是留下了。
让我说什么好呢？
“巧了，”我直视她的眼睛，“为了任务留下，我也一样。”
咏清微微一怔。
我话锋一转：“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选上你吗？”
咏清颔首。
“因为，”我扯了下嘴角，“你的业绩，简直一塌糊涂啊！”
咏清刚才还流露出隐隐希冀的脸顿时有些发红，她低下头：“黑无常大人，属下……”
“我看过你的年度业绩曲线了，之前还算接近标准，不过，从百年前开始……嘛，也就每况愈下吧。”
“……”咏清咬紧了下唇。
“你的俸禄，当然也在逐年降低，”我仰头眺望着地府永远灰暗的天空，“你抱着信念留下来，就是这种结果。”
咏清紧盯着自己的脚尖，默默无语。
“后悔吗？”
“……不。”
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，反正大家都交了申请。你现在提也还来得及。”
“不行！属下要留在这里！”咏清猛地抬起头，断然拒绝道。
“你到底在执着什么？就算业绩达标，也不过是摸到了地府的及格线而已。”
“属下也不知道，但就是想，想……”咏清艰难说道。
果然是那种一旦认定一件事，就走不出来的家伙。
“啊，真是个死脑经，业绩这么差劲了，都不知道反省一下吗？。”我无奈地摇摇头。
“……”咏清紧接着拳头，羞愤地看着地面。
我突然抬起手，拍在她肩膀，轻声道：“任务，明明已经困难到几乎无法完成的地步了，为什么不说出来？”
我的声音再无任何嘲讽，而是重上一层淡淡的关切。
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，咏清惊愕地抬眼看向我：“黑无常大人……”
我能够看到，她眼里的激动和委屈。
不善言辞，什么事情都喜欢独自扛下的笨蛋。
都做到三品鬼差了，还是这么天真。
我收回右手：“走吧，先去阳间。”
……
没有任务捆绑，当然也不会有魂针指引。
我随意找了个阴阳门穿过。
面前是宽广的青青草原，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洒在绿色的草地上，甚至还有蝴蝶在翩翩飞舞。
舒服，适合踏青。
可惜，我可不是来春游的。
向前遥望，我看到地平线上有一座颇大的城镇。
天上偶尔掠过遁光，向那城镇射去。
运气不错，看来正巧是个修士的城镇。
我回头对全神戒备的咏清道：“你不用这么紧张，现在不是在任务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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